(這是為愛殺人的故事?)
下午兩點,深圳最悶熱的夏天,正昏昏欲睡的人們突然被一陣聲嘶力竭的喊叫驚醒,一個女孩正站在寶安一座七層樓的樓頂上……一個小時後,她終於聽從了警察的勸說,被帶到安全地帶。她卻撲倒在地痛哭了起來,哭聲中充滿了絕望,一直穿透了都市的繁華,穿透了水泥鋼筋的冷漠和殘酷……
1
四年前,當我從河南老家第一次踏上深圳這片忙碌繁華的土地時,我和所有心懷夢想的女孩一樣,憧憬自己的人生奇跡會在這座神奇的城市裡上演。
一年後,我的美麗故事開始了,那是一個叫俞強的英俊江西男孩,比我早來深圳三年,我們倆幾乎是一見鍾情。和所有在異鄉相愛的戀人一樣,我們花費很多時間,計劃我們的未來,我喜歡深圳,即使在這裡打一輩子工我也願意。俞強卻不這麼想,所以他的理想是攢夠錢,回老家開一家服裝廠,他經常興致勃勃地在我面前勾畫著藍圖。面對這樣上進的男友,我內心裡由衷地感到自豪。
不久後,為了更系統地學習服裝廠的管理經驗,已經是一家大型服裝廠線長的俞強跳槽去了另一家企業,剛剛做助理技術員的我,也一併跟了過去。雖然新單位比原來那個廠規模小一些,薪水也沒高多少,但是他們挖俞強過去是做一個新車間的主管,這對於一心想全盤掌握管理經驗的俞強來說,有莫大的吸引力,但讓我們倆萬萬沒有想到的是,這恰恰是我們倆噩夢的開始。
2
我很快適應了新環境的工作,俞強卻絲毫不敢怠慢,他要培訓新工人,和線長們交流工序,每天忙得團團轉。我們各自住單位的宿舍,幾天都見不到一次面,雖然我不喜歡這種狀態,但是我瞭解他的心態,並沒有在他的面前流露出一絲一毫的埋怨。
就在這時,一個叫賴勇的男孩闖入了我的生活,賴勇是老闆的獨生兒子,難得的是他沒有一點架子,和我很聊得來,只要他呆在廠子裡,就有事沒事喜歡到技術科,聊聊電影啊,明星緋聞什麼的。他比我小兩歲,一口一個姐叫著,我毫不客氣地喊他老弟。慢慢事情就起了變化,我聽到周圍有人議論我在和他談戀愛,這讓我吃驚不小。賴勇再來,我就半開玩笑地告訴他,哪知他居然坦白說,「我就是喜歡你,要不然我幹嗎天天跑來找你?我對別人也是這樣說的,讓他們別打你的主意。」
我有點生氣了,這要是傳到俞強的耳朵裡,他還以為我背叛他了呢!而且,他憑什麼就認為我會喜歡他?老闆的兒子就可以這樣霸道專橫嗎?我很堅決地拒絕了他。好在俞強很相信我,我們打算對賴勇採取置之不理的態度,要是他再胡鬧,就找他的父母,他們是身家不菲的大老闆,一定不會坐視自己的兒子追求一個打工妹的。
很快,沒等我們行動,賴勇的媽媽趙燕就找來了。讓我更吃驚的是,她居然支持兒子的決定,極力勸說我和俞強分手,和賴勇在一起,「你想我們家能虧待你嗎?那個窮小子能和我兒子比?」
若是只看這個場面,還以為是現實版灰姑娘的故事發生在我身上了呢,可是我很快得知,以前只要是賴勇看上的女孩,他媽媽都會出面幫兒子哄騙女孩上手,所謂的不會虧待,不過是等賴勇喜新厭舊的時候,她會出一筆錢,給被拋棄的女孩做補償。
面對這樣的醜惡嘴臉,我很堅決地要求俞強和我一起辭了這份工作。俞強卻有些猶豫說,「工作是工作,賴勇追你的事,他也不好強來。」我氣得哭了起來,罵他心裡只想著工作,其實俞強不知道,賴勇已經頻頻來騷擾我,每次他一來,宿舍的其他女孩就識趣地走開,我知道俞強脾氣火爆,不敢告訴他。
就這麼拖著時,不幸終於發生了。一個週末的晚上,賴勇藉著酒勁,強行姦污了我。
俞強聞訊趕來時,我正在拚命撞牆,他哭著說都是我害了你,我開始拚命廝打他,聲嘶力竭地罵他:「你為什麼不早點帶我離開?為什麼不來救我?」我的哭喊讓俞強的憤怒膨脹到了極點,當時我只顧發洩自己受到的奇恥大辱,心靈上和肉體上的雙重傷害讓我失去了理智,所以俞強什麼時候走的,我全然不知。
幾個小時後,他在電話裡,用近乎絕望的聲調對我說,「小靜,我給你報仇了,我把
那個流氓給殺了。」我這才像大夢初醒,更不幸的事情降臨到了我們頭上。
3
俞強的父母和哥哥只呆了一周,就返回了老家,賴勇家的強大勢力讓他們在最短的時間裡喪失了信念,他們只有回家等待宣判結果。
我不甘心,一遍一遍跑公安機關,向辦案人員重申俞強殺人的起因。有個警察很同情我,他偷偷告訴我,賴家不會善罷甘休。俞強是在賴勇的單身公寓殺的人,他交代說是賴勇先用刀殺他,刀子是賴勇客廳裡的水果刀,但是現在賴勇的父母一口咬定那把刀是俞強帶去的。如果能證明刀是賴勇的,案件就有可能出現轉機。
我千恩萬謝地離開了,我唯一的念頭就是去見賴勇的父母,哀求他們,讓他們說出實話。和我預想的一樣,我的出現遭到了趙燕不堪入耳的痛罵,她甚至罵著罵著衝上來打了我幾個耳光,我任憑她發洩完畢,就徑直跪下來,說自己願意付出任何代價,換他們的一句實話。
賴宏昌一口就回絕了,「我們並沒有撒謊,那把刀的確不是賴勇的。」
不知為什麼,我卻無意中看到趙燕遲疑了一下,這讓我重新鼓起了勇氣,我卑微地向他們表白著自己的誠意,她用怪異的目光專注地盯了我一會兒,就叫賴宏昌一起到裡屋去了。
我跪在客廳裡等待的那半個多小時,簡直像一個世紀那麼漫長,儘管我把種種可能都設想過了,但是趙燕的話還是讓我目瞪口呆。她說賴勇是他們唯一的孩子,她因為幾年前卵巢切除術永遠不可能再有自己的孩子,但是偌大的產業需要人來繼承,所以他們可以放俞強一馬,但是條件是我給賴宏昌生一個兒子,孩子生下後,對外就說是賴勇的,這樣,他們既有了繼承人,又不丟他們的顏面。
我本能地立刻抗拒。趙燕冷笑起來,「你不是口口聲聲不惜任何代價嗎?這是唯一的一條路,做不做你說了算,放心,我們會為你保守秘密,生完孩子,還會給你三萬塊營養費,到時候你男朋友出來,你們儘管過天長日久的日子。不同意,你就等著給俞強收屍吧!」
趙燕的話擊垮了我最後的防線,在舉目無親的都市裡,能救俞強命的,除了眼前這個機會,還會有誰呢?誰會停下匆匆的腳步,關切一個殺了人的打工仔背後的隱情和冤屈?
我在趙燕的安排下,完成了為賴宏昌生孩子的第一步。那難挨的半個小時,對我來說,已經感受不到任何恥辱,我麻木地,像屠宰場上的羔羊一樣,默默地承受著一切。
不久,我拿著醫院的懷孕證明去找趙燕,她很高興,為我就近租了一套房子,雇了一個保姆。很快,她打電話告訴我,俞強的案子已經判了,是誤殺,判刑兩年。在她的幫助下,我見了俞強一面,我告訴他我會一直等他,他一邊點頭一邊掉眼淚,說真沒想到賴勇的父
母這樣通情達理,出獄後一定好好報答他們。我嘴上附和著,心裡卻一陣揪心的疼痛。
那段時間,我並沒有做母親的任何喜悅,孩子的任何跡象不過是在每時每刻提醒我這個交換條件的存在,所以生下孩子後,我看也沒看一眼,拿著趙燕遞給我的三萬塊錢營養費,頭也不回地走了。
4
此後的一年,我離開深圳,去了中山做工。
俞強出獄後隨我來到了中山。我們沉浸在團聚的喜悅裡,我告訴他我買彩票中了三萬多塊錢,加上我這一年攢的,足夠我們結婚用了,他一口答應了,說他先回老家一趟,見見父母就回來辦我們的事。
但是等他從老家回來後,我卻發覺他有些悶悶不樂,而且絕口不提婚事,在我的追問下,他告訴我,家裡人堅決反對我和他來往,他母親甚至以自殺相要挾,直到他違心答應了,才放他回來。原因是他們認為俞強兩年的牢獄之災是因為我,和我這樣的紅顏禍水在一起,接下來會有更大的不幸。
我萬萬沒有想到在他們認命的情況下,我捨身救出了俞強,到頭來他們居然這樣對我。好在俞強一個勁勸我放心,他會慢慢做他們的工作,我也就釋懷了,畢竟他們不瞭解真相。好幾次,我都想對俞強說明真相,但是話到嘴邊,又嚥了回去,我在書上看過,真正的愛情是平等的,不摻雜任何感激和報恩心理的,我不願意在我們的情感世界上,因為那件事讓俞強對我有愧疚的心理。
但是接下來發生的一件事情,卻讓我最終還是對俞強坦白了一切。
有一天,俞強休班,我下班後他沒有在家,打他的手機,他說正和一夥朋友在外面吃飯,讓我一個人吃不要等他。我有些無聊,就坐車去找一個相熟的老鄉,經過一個小飯館時,我清晰地看到俞強和一個女孩正坐在門口的桌子旁吃飯,兩個人很親密,那個女孩一邊笑一邊用嘴接俞強夾過來的菜。盛夏的季節,我卻如同被寒流襲擊了一樣,我不願意胡思亂想,但是俞強撒謊,由不得我不起疑心。
果然,當我冷著臉子問他那個女孩是誰時,他沉默了一會兒,就直截了當告訴我,「我老鄉,上次我回家,我媽逼我去相親,就見了一面。大家都在一個地方,她老來找我,她是個很清純很善良的女孩,我總不好太不給人面子了吧?」
俞強嘴裡的清純二字,像一個猛烈的巴掌打在了我臉上,在我聽來那充滿了挑釁和滿不在乎,那幾乎就是在說,「你和她根本沒得比」。
我再也忍不下去了,和他大吵了起來,不知不覺中我就把真相對他全盤說了出來,他傻了一樣呆呆地看著我,嘴裡喃喃地說,「這不可能,這不可能,你怎麼會這樣傻?事情怎麼會這樣?他們簡直是衣冠禽獸,可是你怎麼能答應?你怎麼會被兒子強姦後,又和他的老子
生孩子?」我淚流滿面地聽著他的自言自語,換了任何人,在這樣的事實面前,都會因為劇烈的震驚而語無倫次,所以我並沒有在意他的指責,反而強忍著再次揭開傷疤的痛苦,抱著他的頭安慰他,終於他的啜泣由小變大,最後號啕大哭起來。
第二天一大早,我剛要去上班,幾乎一夜未睡的俞強突然抱住了我,「小靜,你原諒我吧,我和那個女孩只是普通朋友,老鄉,我們前後只約會了五六次,都是為了應付老家的人。我昨天心情不好,你又亂懷疑,所以故意氣你,你為了我做那麼大的犧牲,我要是再對不起你,簡直就不是人了。」
我們用最快的速度和好了,俞強又向我保證會盡快回老家,把事情的經過向家裡人說明,相信他們聽了,也會為之動容,絕沒有再排斥我的道理。
可是事情沒解決,我的心還是七上八下的。
5
一周後,俞強突然把那個叫孟麗的女孩帶回來了,她一見我就拉著我的手說,「小靜,不好意思,因為我,讓你誤會俞強了,你放心,我以前不瞭解,以後他就是我哥哥,你就是我嫂子。行不行?」看到俞強在她面前表明了立場,我懸著的心放下了大半。
很快,俞強又回了趟老家,這次他帶來的是好消息,家裡人讓俞強盡快帶我回家結婚。他媽媽還提前送給了我一隻祖傳的手鐲,說只有兒媳婦才有資格擁有。我看著俞強深情的目光,想到自己苦盡甘來,更認為自己過去受的磨礪是多麼值得。
可是就在我沉浸在無限憧憬中時,俞強卻帶著我交給他的存折,和孟麗一起失蹤了。俞強還給我留了一封信,「小靜,我走了,這些錢就當是你為我坐的兩年牢作補償吧,畢竟我是為了你,才殺的人。兩年的監獄生涯,泯滅了我全部的理想。可是你知道最大的打擊是什麼嗎?就是你告訴我的所謂真相,我恨死了那些反手雲覆手雨的富豪們,他們利用權勢任意踐踏了我們。所以你盡可以再去向他們索取你應得的東西。」
我發了瘋一樣找他們,但是他們卻像蒸發了一樣。我去俞強的老家,才知道他這次回家,向家裡人說明自己想通了,要和孟麗結婚,我就是個十足的傻瓜,被他和孟麗徹底耍了,他們的精湛表演就是為了騙取我的錢。
五月的一天,有人告訴我在深圳見到了俞強,於是我趕了過來。讓我吃驚的是,俞強和孟麗都在趙燕的工廠裡打工,俞強一點也不害怕我,「你要是不怕醜事曝光,就去報案好
了,順便告訴你,老闆娘已經準備好了,你要是糾纏不清,就讓你在廣東呆不下去,到時候我會證明,你在和我談戀愛期間,就同時勾引賴老闆和賴勇……」
我萬念俱灰,這片曾經帶給我無限美好和憧憬的繁華土地,卻又這麼徹底地泯滅了一個人的靈魂,而我付出身體和心靈的代價來捍衛的所謂愛情,早就蕩然無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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